什么样的中国画才有世界性的价值?难道只是那些自古以来一脉相承的文人画吗?
《朝日新闻》记者村木和子一向是薛林兴的画迷。1997年春季的一天晚上,他俩借东京大丸画廊一年一度的《东方美神――薛林兴画展》举行的机会来到东京的一家饭馆。
落地窗外球形的树丛里透出柔和的光,给草坪铺上了一层银。室内,环绕餐桌的是一弯潺潺细水和轻柔的日本音乐。
村木和子要了一瓶“魔女的酒”。碰完杯,她问道:“当初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仕女画?”
薛林兴娓娓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到离开日本的那天,来机场送行的村木和子递给他一本杂志。他翻开一看,里面有一篇很长的文章《东方美神——薛林兴的梦》,还附有几幅画页――朦胧的月光下,樱花树前娉娉婷婷地立着一位身着白色和服的女子,有一丝感伤,也有几丝依依。
“当时我忽而有了一个奇想,”薛林兴后来回忆说,“我要画一幅很大很大的画,上面有黄、黑、白3种肤色的美神,她们似舞似翔,还有好多和平鸽——有中国蓝、欧洲戴盔、美国高翔、德国荷表、非洲饰颈。这幅作品就叫做《和平天使》吧。”
你能想像薛林兴的画吗?除了中国的笔墨外,还有丰富的色彩和生动的造型。这实际上已经突破了中国传统文人画的窠臼。
但就是这种叛逆的中国画却在海外广受欢迎,比如:1988年日本岐阜市近铁画廊举办薛林兴画展,参展的46幅作品全部卖出;1992年东京东急美术馆举办《薛林兴绘画展》,参展作品售出近70%;而在东京大丸画廊,薛林兴是第一位签约的中国画画家,并且东京的一家美术会社还希望将他的作品制成版画进行推广。
日本美人画大师伊东深水的大弟子森下寿纪评价薛林兴的画说:“墨用多了就有陈旧感,你的画色彩感很强。”
然而其他一些中国画画家却没有这么幸运。典型的例子是:在1993年的世界大阪画展上,中国有3位大师级画家的作品被荣宝斋制成木版水印画参展,但价格却比不上欧美国家一些名不见经传画家的作品;在东京举行的一位中国大画家的个人作品展,6天竟一幅都没有卖出去。
简单地说,传承了1000多年的现在意义上的传统中国画是一种讲究文学性和不可捉摸的“意境”的“心画”,除了注重黑白灰的笔墨外,画面上往往留有大面积空白空间以给人充分的想像。这与西方讲求色彩、造型和光影的绘画艺术完全不同。
由于有在海外获得成功的经验,薛林兴认为产生于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中国传统文人画要想走进国际市场,就必须学会使用国际性的绘画语言。“这就像用英语讲中国的故事。”他说。
现年54岁的薛林兴当然并不是最早希望改革传统中国画的人。早在他之前几十年,曾经在1920年代留法的徐悲鸿、林风眠和吴冠中等人就已经开始了这项工作,并且在各自的作品中呈现出不同的特点。
但除徐悲鸿以外,林风眠和吴冠中的探索和追求都遭受过保守派的非议,其主要论调是“那不是中国画”和“越过了中国画的底线”。
即使是今天这种看法也依然存在。比如在2004年下半年举办的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展上,获得中国画金奖的《物华》和《嫩绿轻红》就遭到了广泛的批评。
《物华》和《嫩绿轻红》的作者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画家。《物华》是一幅将丙烯等西画材质引入其中的描绘烟雨迷蒙的江南田野的作品,淡绿色占据了大部分画面;《嫩绿轻红》则以非常浅淡的色调刻画了交错而行的年轻女兵和摩登时尚的女青年。有评论家说,这两件作品的获奖“实在让人感到意外,弱化了传统水墨画的点和线,失去了中国画的特色”。
但大展的主办方则认为,获奖作品通过传统技法成功地表达了现代视觉效果和审美情趣,并有效传递出时代的特点和烙印,表达了现代人的精神风貌和五光十色的现代生活。
在十届美展上,色彩类中国画作品包揽金奖和部分银奖,占全部获奖提名作品的49%,而包括工笔色彩及使用新技法在内的脱离水墨、笔墨等传统文人画风格的新型中国画占全部获奖提名作品的53.6%。
四川大学艺术学院院长林木事后有倾向地问道:“这是否意味着,在传统文人绘画领域诀别了色彩一千二三百年以后,当代的中国人又开始重新重视色彩这个人类重要的视觉语言了呢?”源于1949年的全国美术展览每5年才举办一次,被认为是中国最有影响的国家级美术大展。
中国的全国美展在过去的10年间经历了一个轮回。1994年的八届美展中国画展一个最为明显的特点,就是传统文人画那种超然尘世、雅逸洒脱、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古典审美情趣几近绝迹――水墨、笔墨一统天下的局面被彻底打破了,传统笔墨方式或者被大量出现的晕染、肌理制作和色彩的广泛运用所淡化,或者为富于装饰性、规律性、形式趣味全然不同的其它线条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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